一天都是黄色的

一天都是黄色的。莽黄,风近似于绿,赭石,细沙白骨,金色,树影是老虎的毛皮,玉米,尚未风干的倔强,琥珀,啤酒泡沫迸裂。醉走,踩过奶酪与面包,是在一片蔬菜汤中的漂浮。松针柔软而醋栗刺痛,汗水上升,影子落下,月亮反射铬黄,包裹在一个近似琉璃的梦里,踟蹰的山谷,炊烟换晨雾

大地的铅封被解开

大地的铅封被解开,裸露巨大的黄色,只有站的很高才能看到,定格住,飘向西的方向,想象在蔓延。脚步与疼痛在反问着你的提问,它们提示你的苦难,它们是在说,它们就是一次永夜的朝圣,到处,无穷的歧路只管向你涌来,冲刷我,你在原地停留,从今往后

一千颗松果同时落下

一千颗松果同时落下,每一步都踩在一千颗虔诚的灵魂之上,像踩着时间,和一个历史上的脚印重复,脚步开垦荒原,孤独的苹果在风中发酵成酒,吹醉旅人,掉落在最深的大地新生,变成神秘的果实,骄傲地烂掉

我学着看

我学着看,投入地看,往梦里看——或是从梦里往外看,在黑夜里看,闭着眼看,像底片一样的等待万物水流一样长久地堆积(诗是经验),从中删减繁复、加工想象,穿过历史,或是编纂历史,从所有角度看,从未来看,眼睛尝到了苦味,带着意图看,刻意地看,失神地看,或是失焦地看,目光超过所有的我,我是所有人的目光,起死回生,时光倒下,坛城回到空,画的第一笔还没有落下,目光就灼烧画布
我又一次梦到了绿色的迷宫,我失去了我的床又不停寻找

显影剂带着善意冲洗底片

显影剂带着善意冲洗底片,橡皮随意擦去一幅画的部分,火光熄灭,占卜显现,被选择的字符亮起,每一笔都深深地写在前一笔上,写下的竟是自己的脸

你是否尝试过一次完整的丢失

你是否尝试过一次完整的丢失?从错误的梦中醒来,一个巫毒娃娃被一千个迎面而来操着异域口音的人带走,吞下他们的人生,在他们的梦中代替他们,迎面向我走来。楼梯紧紧通往下一个楼梯,循环着,在台阶的尽头等一次竭尽全力的猜测,打破这个空间还是被空间打败,胜利属于起伏,逼仄囿于脚下,某个毗邻的地方在转角出现,惊奇,与突然想起的梦相似,反复出现的出口,此刻是梦的出口

现在我要去做所有人头顶的酒神

现在我要去做所有人头顶的酒神,昨天就要在梦里见了,喝下星河流淌,换扶摇直上
睡眠像一盒打开的崭新拼图,黑夜连绵着黑夜,意兴阑珊,有一个只有我能听见的闹钟不停在响,循声觅去却无影踪

我看到的并不是纯粹的黑暗

我看到的并不是纯粹的黑暗,是暗蓝色与红绿色交替的混沌,像电流,每一簇都有自己的想法,扭曲,辉光管的残影让人联想起宇宙里隐匿的多个太阳,“球心在所有的地方,圆心却所有地方都不在”(阿莱夫?),它就是无尽本身,昏浊,降临。可即便闭上眼,它们仍在认识的空间中弥漫,只是更换了更混乱的背景,忧郁的令人心烦,像深浅不一的沙丘抚过霞光,它超越了视力,是更高维度最后的坍缩,把我压扁,无处可逃

它是抵达与离开的双重含义

它是抵达与离开的双重含义,它已远在十方之外。远古的人们早就用枕木与钢筋修筑了分叉交错的迷宫,这声信号之后它便永不会再回到这里,陌生已经在它脚底下生根长开。它被放在命运的琴弦上声声拨动,如泣如诉,驶向一场茫茫未知的冒险,风卷起昨天,也腐烂于昨夜,在黄昏中流浪,在夜色中生烟,它总是属于日与夜的交替,燃尽了最后的荣光,带来一个或带走什么,川流不息,可是你别担心啊,一定会有人在月台守望,反正总会有那么个人(我很笃定),为你驻足停留,心跳一样的步点带着你和你的目光去远方,你的思念已经随着它在平原上铺开,运送着星光璀璨,在雪山上委蛇曲折,是融化的希望,你口袋里有它给你的时刻表与路书,点亮了城市,给草原关了灯——晚安,荒岛的黎明寻找山水迢迢,你开往了物是人非的季节,开往冬天

他曾是个礼物

他曾是个礼物,故事正在被杜撰:他从工业时代来,脸上有原始的打磨痕迹,安装精确被赋予了意义,他旋转过,一度是一瞬,周而复始,涂抹均匀,快和慢是一种重量,很简单,多快乐,可他现在为什么停止了,停止和停留是他现在的旋转——你叫它命运,很多年很快过去(不可能!),在想象中他比自己还要年轻一些,可这一切都不能阻止他在你记忆中缓慢滑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