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老了

我们老了,就蹲下变成路边一个矮小的红色消防栓,血液里洗着整个城市的苦水涛涛,平静奔涌,是世界意味深长的反面,交错环绕,充满了渴望,扮演着海浪的深情,是长久的等待和永夜的丰碑

我可否做一秒身上的陌生人

我可否做一秒身上的陌生人,此刻,重新呼吸,摒弃影子生长,就算脚步变得越来越沉重,睥睨世界宛如初见,我分不清,这是哪一个还是另一个,荒草丛生交织苍茫,歧路穷途险象环生,一秒中蕴含着嘀嗒嘀嗒的须臾刹那,都是我,都是你

由电线组成的稀疏栅格中

由电线组成的稀疏栅格中,田野正在坍缩成后视镜里的一个无限放大的点,脱落的墙皮和瓦片缓慢地落入车辙印里,太阳顺着最远的房顶坠入昏晓奄奄一息

枕万水千山又一夜

枕万水千山又一夜,从枕边的悬崖一刻不停地往下跌落,眼睛被人彻底地展开,视力变成了一种感觉,整个黑暗的宽广,压着我的余生往往,贴着广袤的大地,谁在怜悯谁一遍一遍犁着充满伤痕的大地,全是声音,血液奔腾而冲向了淤泥回旋,迷失在耳湾和齿间,我呼吸着水流吐着火焰,充满着斥力跃跃欲试着逃脱命运的张力,一张捕食的网为我编织
我能不能做一辆随你目光远去的车,两行尾气是我病怏怏的梦,尾灯晕染雨水的窗棂在你注视下永远地滑行,看不看得见,无论从哪一个忧伤窗户看出去,无论看向哪里,都是我的一生

阳光始终没有照到反面

阳光始终没有照到反面,风中留下一张纸在打转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,哆哆嗦嗦的老狗晃晃悠悠,它回到零七年那一年被子里的寒蝉凄切,盖着的全是风霜,絮絮叨叨,片刻清醒和遥遥远远的光亮,像是更早光景里故乡的冬天的薄凉,混合着消毒药水、煤球与烟尘,输液瓶中的气泡上升着像一种终生不愈的伤病,打捞着滚烫又跌跌撞撞的梦,那个艰难的声音在召唤我

我是在入睡和意识消失前发现的

我是在入睡和意识消失前发现的。滑入某个深渊的轨道,并没有留给我准备的时间,在失去了所有的感觉之后,我只是我思想的一个壳,占据了一段空间,却隐入另一个时空,瓶中之脑,把真实叫做镜花水月,扮演宇宙困顿辐射里一朵雪花的噪声

我看见

我看见,我是将看得见的景象打散再重新组装起来。像在玩拼图游戏,切割是在一瞬间非常精妙的完成的。但往往在组装楼房(屋顶、窗户、楼梯,我将钉子钉入缝隙)的时候,之前已经被我放在上空的太阳却凭空消失,我只好凭想象画上一个接近于真实(但更接近于想象)的太阳,如此种种,世界是一个反复获得与丢失的过程

沉默是世界最后的回答

沉默是世界最后的回答。浮在意识之前,胸膛在水面起起伏伏像地球消失的群象和群山,迷魂一片原始粗旷,最初的模糊,浑然地用皮肤呼吸水里更弯折的世界,风以树叶摆动的形象把自己打开,倒向曲水借以醒来,古老的回声像极了提问,一遍一遍,沉默是对世界最后的回答。

他坐在茫茫黑夜里等我

他坐在茫茫黑夜里等我,他抛下时间的锚,弯曲成虫洞是时间的伤口,在客厅里增殖寄居,停车并被叙述了下去,多多少少,写下笨拙的自由,数不清的快门声后有几双黑色的眼睛,往里窥视,像被关入古老的牢,不变的眼含着泪水

飞行的公交车

飞行的公交车,挤往前尘昨梦,无限宽大,无穷可能,过去像一只被生活踩的松松垮垮的袜子,包不住追觅的步伐,夜与昼间发蓝的灰,分不清是破晓还是昏黄,可有星光期盼的晚钟与拂晓动人的晨风?几张忧愁的脸,几句还没有张嘴就了然的话,地图在手中但何以为继,唯有醒来、长眠与不复得路